虛空筆記

這個故事的主角，是個蒙古大夫，他從粉年輕的時候就提著他破爛的茶壺開始濟世。

蒙古大夫學的是中醫，沒有執照，行醫用藥完全以他有限的腦袋支配。幸好，他大部分時候的運氣都不錯，沒醫死人。最差的情況，不過是讓病人延誤就醫，少活一些時日，到那個關頭，大家只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，又或者歸咎於醫院，很少人會對他有所埋怨。

可是，夜路走多了，終究會碰到鬼。

有一次，他一個親戚給他介紹病人，不知怎地起了糾紛，他因為無照行醫被告，官司纏身，與此同時，身體毛病也一併湧現，他的腦袋疼痛欲裂，聽說裡邊長了顆腦瘤，大概離死不遠。

一夕之間，災難雜遝而至，算算年紀，他也快七十歲，竟遇上這等衰事，看樣子是無法安享晚年了。悲苦之際，他怨怪起祖宗，怎不保佑他免受災難？從那時起，他就沒再回鄉下掃墓。

然而，遭逢災劫不只他一人，他的弟弟也在同一年檢驗出癌症，由於發現得晚，能活的日子所剩無幾，幾次化療之後，更是老了數十歲，與先前健康的樣子判若兩人。

其他兄弟雖無大病，但家運不濟，有每況愈下之勢。

家族裡有人去算命，算命的說祖先的墓有問題，需要盡快改善。

風水這檔事，信者恆信。

話說眾兄弟的父親十幾年前過世，遺體安葬在山上，後來沒幾年政府徵收土地，在旁邊開了一條道路，墓穴位置比道路低陷約一尺左右。這個狀況維持了數年，大家不知道利害，還是各過各的日子，不以為意。

其實有人已感覺出不對勁，無奈兄弟眾多，人多嘴雜，意見難一致，重要的大事總要年長的來決定才行，而說到喪葬風水等事，又全給蒙古大夫包辦了，當年父親的喪事就是由他一手策畫的。

所以，蒙古大夫不出聲，其他弟兄連個屁也不敢放。

父親的遺體下葬大約八、九年之後，蒙古大夫才想到撿骨的事情，開始挑日子進行。

那天正午，他請來的土公仔單槍匹馬上陣，大家心想，這人一定很行囉！一個人就能搞定撿骨的事，原本還以為會帶個徒弟哩！

當那位土公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挖出棺木，卻在撬棺材蓋的時候遇上瓶頸，可能是棺材蓋釘得太牢固，他一個人搞不定，竟然對在旁圍觀的三兄弟說：「你們來幫忙啊！不然我一個人要怎麼撬？」這一呼喝，讓原本的專業形象一下子掉了七八個檔次，變成了九流兩光，估計是半路出家，學藝未精，動輒都要丟人現眼。

不過這土公仔倒顯得理直氣壯，好像那些家屬都是他的小嘍囉一般。

這三兄弟當然不包括蒙古大夫，因為蒙古大夫很忙，正忙著在馬路對面的樹蔭下乘涼，順便跟他的"仙仔"聊天打屁。

那三兄弟也是老實，就乖乖過去幫忙，費了一番力氣，終於打開棺木。

濃重的屍臭味飄散開來，這麼多年過去了，屍體竟沒有腐爛的跡象，也就是所謂的「蔭屍」。

土公仔一看，有點慌了手腳，原本以為是門簡單差事，哪想到這麼多狀況？

聽說開棺之時，要在棺木上方撐一把黑傘，他什麼都沒帶，只帶了一根鋤頭和十字鎬就騎車過來了。

後來他要家屬去張羅一些米酒和養樂多，傾倒在屍體上，加速屍身腐化，再將棺蓋蓋回去，才勉強把事情告個段落。

撿骨依然沒有完成，或許正因如此，在那之後，蒙古大夫開始厄運纏身，如文章前半段所述，大家皆討不了好，但有輕重程度之別。

冥冥之中，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牽引著每個人的命運，天地人三者之間不可分割，沒有誰能夠獨善其身。

最後，還是那句老話，信者恆信。